那年還沒停播的《歌手》專門收容過氣歌手。歌手李聖傑在參加節目時自嘲：
“我出道的十八年，甚至不如在周傑倫演唱會上的一分鐘。”
此前一年，他坐在周傑倫《地表最強》演唱會的觀眾席。
穿著襯衫西褲，李聖傑像是費了很大心思請假，匆匆趕來參加偶像演唱會的普通職員。
而臺上萬千矚目周傑倫卻把話筒遞給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男子。
他扶著欄杆，開嗓唱一首《安靜》，震驚全場，就連周傑倫也說：好好聽，我都不敢唱了。
這是高手在民間嗎？
不是，是十數年無人問津的情歌歌神李聖傑。
一、
如果李聖傑的童年沒有唱詩班，大概會繼承祖父和父親的衣缽，做一名傳 教 士，開口不唱《癡心絕對》，而是唱經書。
1973年，李聖傑出生於高雄，打從他祖父那輩開始，李家就信 教。
6歲那一年，為了吸引 教 徒，李聖傑的父親從臺北請來了一支唱詩班。
悠揚聖潔的和聲回蕩開來，在幼年李聖傑的心中久久回蕩。
那時的他不明白歌曲的含義，卻知曉了旋律的魔力。
音樂從此成為了埋伏在李聖傑心中的一顆種子。
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的教化潤物細無聲，李聖傑從小就懂得寬恕與包容。
李聖傑上國小三年級的時候，時常受到班上一個小胖子的欺負。
小胖子仗著身形優勢，時常把李聖傑堵在放學後的校門口。
第二天，李聖傑不僅要把小胖子的作業一併做完，還要捎一份新鮮滾燙的早餐。
然而，那時的他並不會因為遭受欺淩生氣，相反，總是一笑了之。
有一天，李聖傑發現小胖子沒有來上課，一問老師才知道，原來小胖子的父母竟然因為和鄰居的糾紛，丟下一對兒女，一走了之。
此時的小胖子正和妹妹在家中眼巴巴等人餵飯呢。
一放學，李聖傑就沖出校門，來到小胖家，把餓了兩天的兄妹帶去了自己家，還叮囑爸爸媽媽照顧好他們。
小小年紀懂得寬恕的李聖傑，是否在長大以後也能坦然面對時運不濟？
在未來無數個看著別人在演唱會上一呼百應的夜晚，他是否也心癢難耐，怪罪幸運不來垂憐？
二、
長大以後，內心敏感細膩的李聖傑選擇了進入東吳大學學習中文。
在這裡，他愛上了兒時唱詩班不會唱的流行歌曲。
九十年代初是台歌壇的黃金時代，齊秦、王傑、童安格、周華健可以跟香港的四大天王叫板。
而李聖傑最愛的是童安格。
第一次聽到童安格的歌，李聖傑就被震撼到了。
他覺得這樣的聲音，“聲入人心”，驚為天人，耳機裡幾乎二十四小時迴圈著他的歌曲。
懷揣著澎湃的對音樂的熱愛，李聖傑去參加了一檔歌唱比賽，他選擇的曲目是《穿過你的黑髮的我的手》。
可剛唱完一句，李聖傑就被評委叫停了。
“同學，你跑調了。”
這一次挫敗並沒有澆滅李聖傑心中踴躍燃燒著的小火苗。
回到學校後，他加入了音樂社，不害怕請求同輩指教，又報了專業老師的課程，潛心修煉。
從識譜開始，琢磨如何把音唱准。
從練習發聲開始，研究怎麼能把一首歌唱得動人。
他的執著太難能可貴，課餘時間全被唱歌佔據，一度練到聲帶充血。
短短的半年間，李聖傑已經有了質的飛躍。
然而和專業歌手相比，顯然還是不夠的，再後來，他接連參加了十幾個歌唱比賽，都怏怏而歸。
換作別人，大概在前三次就已經放棄，可李聖傑沒有。
在這個崇尚天賦的圈裡，李聖傑偏信後天的努力可以彌補起跑時的落後。
大概是老天終於肯眷顧笨小孩，1997年，在吳宗憲主持的《超級新人王》上，李聖傑一鳴驚人，一舉拿下了冠軍。
彼時的評委鮑比達問其是否肯做歌手出唱片，這一刻等了太久，李聖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。
1999年，鮑比達為李聖傑策劃了唱片《冷咖啡》。
舞臺上我放聲唱，舞臺下觀眾為我呼天叫地，人人都為我的歌聲動容，這是李聖傑憧憬中的場景。
然而，並沒有實現，
《冷咖啡》發行不久，公司就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。
九十年代，金牌製作人李宗盛橫空出世，開闢出唱片商業化時代，歌手的包裝，歌曲的宣傳變得尤為重要，在這樣的行業生態下，有人歡喜有人愁。
《冷咖啡》連製作公司都倒閉，又談何宣傳呢，而它的演唱者李聖傑也暫停了夢想。
李聖傑入行已是九十年代的末期，台歌壇的光芒正悄悄褪去，千禧年代即將到來時，華語歌曲也逐漸走入寒冬。
在這樣的環境下，能夠出頭的歌手寥寥無幾，任賢齊一張《心太軟》幸運地成為銷冠，讓他成為千禧年前最後一位爆紅的歌手。
三、
進入千禧年，李聖傑早已不奢求在大舞臺上一呼百應，因為能夠在酒吧裡駐唱，對於他而言已經是十分難得。
在鮑比達的建議下，李聖傑前往一家酒吧應聘駐唱歌手。
“發過唱片的歌手”這一頭銜，並不能讓李聖傑輕而易舉地就握住酒吧的麥克風。
對於老闆而言，唱功過得去的普通人價格便宜，是相比落魄歌手更好的選擇，於是乎一口回絕了李聖傑。
李聖傑並沒有心灰意冷，每天晚上，他都守在酒吧外面等待機會，他的算盤是：等駐唱歌手臨時有事離開，自己就伺機上去。
因為兜中沒錢，李聖傑甚至不能進酒吧坐著，只能在門外被冷風吹。
如此二十天過去，駐唱歌手終於有別的要緊事要做了，歌手臨時離開，老闆萬般無奈只能請門外的李聖傑頂替。
在這場演出上，李聖傑唱得十分賣力，贏得了觀眾的掌聲，老闆終於開口：“以後每個星期都可以來唱一晚。”
在酒吧裡，李聖傑唱了一年多。
這時，比他小6歲的周傑倫在幹什麼呢。
那一年，他們都參加了《超級新人王》，吳宗憲沒有另眼青睞拿了周冠軍的李聖傑，卻邀請周傑倫到公司擔任音樂助理。
李聖傑在酒吧駐唱時，周傑倫已經發行了專輯《Jay》，一炮而紅，隔年就在金曲獎上亮相。
相同的出身，不一樣的境遇，令人唏噓，周傑倫的早年成名史已足夠曲折，但和李聖傑相比還是順遂得多。
當然，在這個時候，命運也賞了一點小甜頭給李聖傑。
2002年，李聖傑終於再獲青睞，名製作人黃名偉為其製作了專輯《癡心絕對》。
與專輯同名的歌曲《癡心絕對》是李聖傑日後的代表作。
這首歌的靈感來源於李聖傑一次一見鍾情的經歷。
18歲的一天，李聖傑站在臺北火車站，列車呼嘯而過，人潮洶湧，他的目光卻聚焦在一張俏麗的臉上。
他一見傾心，心中好像有千百萬隻螞蟻爬過，可是卻不敢上前搭訕。
事後，李聖傑懊惱不已，接連著三個月買同一班車的票，可月臺上找不到，車廂裡也沒有，李聖傑只能讓歲月塵封這份悸動。
帶著這份感情，李聖傑在錄製的時候，往歌曲裡注入了十二分的深情。
或許正因為這一點，一年後《癡心絕對》傳遍了大街小巷，公司買來了9瓶李聖傑出生年份的紅酒慶祝，寓意紅氣長長久久。
可是李聖傑本人火了嗎？沒有。
專輯出版之初，公司既無能力包裝完善，又不看好，索性放棄了專輯的宣發。
高雄還是臺北？
是選擇安生的平凡日子，還是為虛無縹緲的萬人演唱會漂泊異鄉。
仍然懷揣著一絲希望，李聖傑選擇留在臺北，為了維持日常生活，他不得不做些兼職，那個時候，游泳教練和健身教練，他都當過。
2003年的一天，李聖傑在臺北街頭亂步，他恍然聽見似乎每家店鋪都飄出同一旋律，很熟悉，正是自己的《癡心絕對》。
專輯在發行後迅速地石沉大海，《癡心絕對》卻火了，從島內到內地再到東南亞，愛這首歌的人很多。
他終於可以唱，在商演唱，在學校唱，在小音樂會唱，肆意地唱。
可什麼時候能再得垂青，站上萬人舞臺呢？
李聖傑買了一個小黑板，
《癡心絕對》每唱一次，他就在上面畫一筆，他想，如果唱夠5000次，還沒人找他出新專輯，就回高雄老家過安穩日子。
終於，唱到四千多遍的時候，李聖傑與滾石簽約，等到了自己的第三張專輯。
2005年，《絕對初心·手放開》橫空出世，距離《癡心絕對》發行，已經過去了三年之久。
這一年，李聖傑終於等來了自己的演唱會，在西門町紅樓，他與台下觀眾一起唱歌。
距離上《超級新人王》已經過去了8年，守候了這麼久，他迎來了人生與事業的第一個高峰。
四、
再後來，他陸陸續續唱了很多歌，
《癡心絕對》、《你那麼愛他》、《手放開》成為了他的備胎三部曲。
可長江後浪推前浪，華語歌壇人才輩出，新式曲風刷新聽眾的聽覺體驗，還唱著癡心情歌的李聖傑逐漸被人遺忘。
漸漸地，李聖傑消失在大眾視野，在島內，還有殘存的名氣，在內地，仿佛是一個新人。
讓李聖傑再上頭版新聞的不是他的新歌，而是他的“烏龍”緋聞。
2013年的一天，一名蔡姓女子在高雄街頭大喊：
“李聖傑有一個私生子啊！”
站在一旁，時年40歲的李聖傑額頭上滿是汗珠，叉腰無奈又尷尬。
兩人劍拔弩張的畫面被路人目擊。
“小孩生病的時候，你為什麼還要跟絲襪妹去打球，你知道這孩子是你的嗎？”
“我知道啊，但我們兩個又沒有結婚，我們都分開了，不要打擾各自的生活，好嗎？”
聽起來信息量巨大，大概是李聖傑搞大了女孩子的肚子，拒不負責。
彼時的頭版、網路輿論都在指責李聖傑是表裡不一的負心漢，唱著深情款款的情歌，做薄情的男人。
事實真的是這樣嗎？
後來蔡姓女子把李聖傑告上法庭。
李聖傑疑心去做了親子鑒定，竟發現這孩子和自己並沒有血緣關係，自己還沒有成為誰的父親。
孩子是蔡姓女子的某位前男友的，懷孕期間，胎兒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臟病，可她依舊執意要生下。
後來，就有了孩子病重，女子走投無路訛李聖傑那一出。
沒想到到了不惑之年，李聖傑竟然還是靠這出烏龍事件登上頭版。
從小的經歷他遭受了這麼長時間的無故鄙夷，他沒有往心裡去。
此時的他，也已不再執著于做百萬聽眾的歌星。
他成立了自己的經紀公司，自己當了老闆，簽約了一些體育明星和歌星。
他還推出了新專輯《面對Face》，此時的他，已不再焦灼等待專輯的銷量消息，只全然沉心音樂。
五、
2017年，李聖傑在周傑倫演唱會上唱《安靜》的視頻網路上獲得500萬播放量。
李聖傑做歌手做了快二十年，受到的矚目不如在周傑倫演唱會上的一分鐘。
也是靠著這一分鐘，《歌手》節目組留意到了這位被時光遺忘的情歌王子。
一如當初在酒吧門口癡癡等到替補機會，2018年李聖傑在《歌手》踢館賽登場，期盼能夠在這個舞臺上停留久一些。
穿著一身藍色西裝，他唱《離人》，很久之前他就設想過在歌唱比賽上唱這首歌，如今終於實現了。
在李聖傑充滿深情的男聲讓聽眾仿若置身情至濃時的情景。
來上這個節目，或多或少都帶有一點翻紅的想法，可李聖傑還是沒能逃出十幾年的魔咒，第三期就被淘汰。
如今的李聖傑事業高不成低不就，感情也沒有著落，唱了二十年的歌，總差一點運氣。
他的歌，聽眾是熟悉的，他的人，大家卻感到很陌生。
很多人會在KTV唱他的歌，可他很少有機會能夠在萬人演唱會上親自唱一曲。
歌手不是演員，角色紅了，就能在觀眾面前刷臉熟，一次不行、兩次不行，無論如何總會被記住。
可歌手的境遇是，一首歌唱了千百萬次，大街小巷都在放，可能聽眾還是不知道你的長相。
“人紅歌不紅”，“歌紅人不紅”，很多歌手都要面臨這樣一個選擇題。
流量時代，有才華橫溢的歌手被禁錮在默默無聞處。
李聖傑在意嗎，怕被全然遺忘嗎？
我們不知道，只祝願有一天他能在四面台肆意高歌。
